不安分的黑色

你需要粗工嗎？臨時工？

09**-***-***

野草叢生的荒地前，路邊的水泥牆上，
從有記憶以來就佈滿這些電話號碼。

我見過無數漆字：
水電工？白蟻？粗工？臨時工？
但今天是我第一次看見這些字樣，
鼻頭就酸，視線就模糊。

兩個字迸出腦海：尊嚴。

如果有任何正當的理由可以區隔我們與你們，
如果草莓是我族類廣泛而理性的形容，
那我會用尊嚴區分。

我們選擇愛自己。
在生活和尊嚴之間，我們選擇尊嚴。

我們比較自私、比較害怕受傷，
與其犧牲自己成全孩子，
我們寧可打從一開始就不要孩子；
與其賺飽口袋讓家人過上好日子，
我們寧可打領帶坐在冷氣房裡領不到三萬的微薄薪俸；
與其放下尊嚴，
我們寧可少吃一餐、少買一件衣服。

就某種眼光來看，這樣的態度非常華貴。

「你需要粗工嗎？需要臨時工嗎？」
我開始懷疑模糊我的視線的究竟是什麼，
是悲憫嗎？是感傷嗎？仰望嗎？
我們披著輕薄脆弱的自尊，虛心活在都市裡，
眼瞳空洞無物，還有資格給予何種憐憫？

歲數越長，世界越加混亂，
我越來越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，
而自己又喜不喜歡這樣的自己？
謝謝你們告訴我：你喜歡這樣的我，
至少我知道你們是我喜歡的你們，
而我是你們喜歡的我。

也許這就是曾經允諾自己的世界：
這個多一點你們，有你也有我的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