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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日為了我日漸腐敗的踏車而回到大學,
除了胸前招搖晃呀晃的工作證,
我無從辨識自己,與當年那個夜裡穿梭於晚風中的二十一歲女孩。

我拾回青春的泰然自處,來到八年得的巷子,
買了價格凝固在2010的滷味,以及香氣自2012如一的巴伯Q奶,
領著同一袋泰然返家,彷彿我未曾前往他處。

然後在穿過和平東路的十字路口,
袋子破了,所有矜持著甜美著的,撒了一地,血流成河。

我不願妥協地吸食僅存的珍珠與冰塊,確認,
氣味依舊如我踏出校門那天,如我當年所有的掙扎與放棄。並沒有改變。

那股熟悉竟成了一種新鮮,
(我早該知道自己是如何耽溺於回憶的再現,以致我的回憶已如醬油,不能辨別當初出土的氣味。)
以至於24小時後,當1976迎面而來,許多無關緊要的溫暖如潮水湧進。

剛來到台北,因為一顆球認識了一群人,
也因為同一顆球與他們錯身而過。
也許那是個錯誤,從不忍睹的結局回首,是個沉重的錯誤,
但如果沒有這筆錯誤,就沒有那筆失敗,就沒有赤裸的缺陷,就沒有勇氣的原貌。

我一直一直記得他說的話:「有時候,放棄也是需要勇氣的。」
我一直都知道他說對了,但要很久很久以後,我才能面對當時的不勇敢,
看見當時脆弱、倔強、孤獨又不快樂的自己。
承認自己失望了,對熟悉快樂與成就感的那個我而言,是一件很遙遠的事情。
如同至今,我仍不願承認⋯⋯我平凡了。

然而當驕傲終於褪去,夢想才會真正浮現。
我說的夢想,不是激昂配樂、短鏡頭跳切、轉場流程然後步步高升的夢想。
而是,累得想要放棄,讓愛人一次次失望,無暇顧面地在公車上痛哭,
嘗試各式老派無聊至極的委屈與妥協,卻仍在原地踏步。

我常常回想自己已經放棄的人生。
有人說長大是一種減法,我不能同意更多了。
我們拿好多可能換來許多沒有,拿好多希望換到大多的失望,拿好多潛力換來一身平庸。
舞者、科學家、作家、運動員、學者、出國、賺大錢,
回首全部都是沒有發生的事情。
我已真真切切,失去大部分可能的人生。
這樣很美好。只有存在過的才能死去,因此失去即紀念著曾經、某種型態的擁有。

每次回想,就要重新想起當初怎麼丟掉那個人生的,
然後就想起握在手裡的一點點希望,有一點點像夢想的東西。
那是一個,無關自尊與成就的熱情,是全世界不換的熱愛。
並不炙熱,卻也不消退,於是我無止境為它輪迴,
累的時候想想放棄,想想放棄又拾回力氣。

今晚重訪18歲的某個下午,覺得,體態龍鍾,心也老了許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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