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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走出劇院,看見戶外星空下的《哈雷與牛頓》還沒有演完。

我心裡說:「都過完一輩子了,你們怎麼還在這?」

手機說,舞碼《稻禾》不滿90分鐘。

回頭,我才驚覺,天啊,剛才謝幕也謝太快了吧,

怎麼沒有再讓黑幕升起幾次呢?然後扳起手指數數,

黑幕總共落了四次。

 

當林懷民走進燈光,他的面容雖然蒼老,

但是好熟悉好熟悉,我心想,這是我第一次親眼見著他嗎?怎麼可能?

說到親眼見著,走出大安森林公園捷運站時,我才忽然明白

當年我曾為最後一次親眼看見獵戶座而紀念,只因為

從那之後我必須透過鏡片才能看見他們。今天我看著他們,

透過隱形眼鏡片,心想,多愚蠢啊,不過是改變了光線的折射,

讓他們能再次聚焦在我的視網膜上,

和大氣、水晶體、眼球的作為何異?

要感動就併著美妙的折射感動,

若不為折射或大腦的perception感動,那也沒什麼好掛念的了。

 

其實《稻禾》演到一半的時候,我都不懂鄉親父老在感動什麼。

怎麼想得到,我會鼓掌到背脊痠痛、心臟亢奮十五分鐘、全身發熱半個小時。

「漸入佳境。」是生命!從土地、從風,在生命的最初,

卻是青春動人的時刻,我們不都飛奔而無腦嗎?不是因為無腦飛奔不美,

是因為我們不知道他們美。就像我不知道他們美。

 

情竇初開當然要屬花粉II,光是用腳掌的接觸就不可思議地敏感而精準了。

用粗鄙一點的方式說,就是個love scene,但我那時才明白,

原來性的美,可以無關愛,而是實實在在、飽滿而神聖的美。

拿到手上的節目單,停不下手地翻閱,心裡叨念著

好險、好險我買了,太好看了,

竟然只要一百塊QAQ 我一開始的猶豫根本腦包。

裡面有好多篇,可以當作作文範本、或甚報導文學與賀詞結合的極品,

最爛的(目前看到的)就屬中國記者的又臭又長文了吧。(sorry A_A)

林懷民是偉大的藝術家,那些抽象的、龐大的或是經典的之外,

除了舞蹈這個全人類通用,讓他的藝術順利地橫跨大洋的形式之外,

他絕對也是個了不起的哲學家、作家、文學家、劇作家,等等。

算了,我的詞彙有限,別削減了他的淵深遼闊。

我只是想說,翻了節目單,才發現首演與前幾場的花粉II

是學長蔡銘元演出的....QQ 應該要不管一切搶到這個時段的。

 

「我好喜歡。」結穗之後,收割之前,

她們此起彼落地跳躍。

那是好難的動作,但是美得不可思議,

美得我心中默念拜託,再一次、再一次。

 

烽火燎原最煽情了,一定的,

才能讓這場紛亂後的寂靜、寂靜後的堅強,

那麼龐大堅定而令我感同身受、驚慌失措。

對,那些安靜的、柔軟的、緩慢的,

那些無所保留的奉獻,專心一志的承擔,

那些脆弱、失敗、和痛楚。

當她蹲下,觸摸那稻稈,輕輕提起一端時,

我又碎碎念了:拜託,扛起它,拜託、拜託。

而她彷彿聽得見,把稻稈安置在頸後,

以全身的力量去承載那份死亡。

 

雖然我們早就知道這會是結局,雖然

在開場時就已經預見了結尾的風景,但

 

你不可能知道,

在她熬過所有的跌落後,

猛然立起,以微小卻理直氣壯的鼻息,

第一次紮實活著的時候,

我有多感動。

 

太好看了,太好看。

 

 

 

噢對了,嗯,

確實有播40年回顧影片,

而我也意料中地哭了,

當林懷民雙手推著抹布

在大雨中的舞台上疾奔時,我哭了。

不是感傷、不是心疼、不是憐憫,

不雷你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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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gottabem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